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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幽冥道,乃通往世外之路,却隐于市井之内。白日熙熙攘攘行人,夜至攘攘熙熙走鬼。
而此夜此时的幽冥道,空落落似糟糠之妻闺中床,只有一伞,一鬼,一狐,气氛诡异地行至于道上。
张七月边走边心中惴惴,别人是狐假虎威,她现在是鬼假狐威,卿慕白的灵煞之气果然名不虚传,虽然现在只是白狐之躯,依然让众鬼见之丧胆,主动避让到方圆百里之外,路上没遇见一例碰瓷事件。
借了威的张七月,觉得自己的安全系数是增高了,可体力系数明显不足。她抖了抖右手上的沉甸甸的辟灵伞,又抖了抖左手上甸甸沉的白狐狸,终于忍不住开了口:“慕白大大,像你这么颜高人帅修为好的神仙,一定有迷弟迷妹满天下吧?”
“还行。”
“那……若是被您的迷妹看见咱俩如此这般授受不请,会不会有损您的伟岸形象呢。”
香鼾阵阵的白狐狸终于动了动耳朵,“无妨,男女才叫授受不亲。”
张七月见对方上钩,心中大喜,“虽然吧……大大你现在是只狐狸,可也是只公狐狸呀。”
白狐狸打了个哈欠,拿眼神从某人腰间一路扫至脸上,淡淡道:“我是说,你长得如此性别模糊,无妨。”
“我……”张七月嘴角抽了一抽,最终也没想出句合适的话怼回去,只得将左胳膊上的这团毛茸茸颠到地上,恶狠狠地说,“前方有路鬼查岗,本司机疲劳驾驶,自己走!”
避灵伞是阴司官方出品的身份证件,只有拿了它的鬼,才有阴司官方认证,可以在阳间依法逗留,也只有撑着这避灵伞,才可以随意接触活人。
一位黑衣黑帽的小鬼在黑暗里,现出自己的执法证件,他揪着张七月的避灵伞瞧了瞧,用火车列车员式的口吻道:“欢迎来到不予山,前方到站友军驻地魑魅村。”
“友军驻地……这是什么操作?”
“村里的居民都是鬼嘛。”小黑帽给了我一个“一看你就是新鬼”的眼神,“但你千万别进村,赶快走过这地儿,免得惹麻烦。”
张七月和白狐狸交换了个眼神,不动声色地问:“为什么,既然有鬼友常驻,当然要去讨两支香烛吃,歇歇脚呀。”
“我是好心提醒你,这村子里呀……”黑衣小鬼四处张望了一番,才压低声音说,“这村儿里呀,闹人!”
张七月差点一跟头晕倒,这都什么世道,鬼怕人居然能怕成这样子,“这……人有什么好怕的,我们这些鬼不都是人变过来的吗,不应该是人怕鬼才对吗!”
小黑帽一脸惊恐地慌忙道:“那可不是什么普通人,那是传说中的鬼匠呀,那是比厉鬼玛丽,恶鬼贞子还恐怖一万倍的人。自从鬼匠进村后,村里就杀气森森,处处透着诡异,原先里面的鬼一个都没出来过,不知生死,进去寻找的兄弟也是有去无回。这事上报阴司政府后,到现在也没个解决方案出台。哎……再这样下去,我都不敢在片执勤了。”
“还有这样的事!”张七月不可思议地追问:“那……它到底诡异在哪里呢?”
“怎么讲呢……那个村子是活的。”
“活的?”
“就……就是……”小黑帽蹙眉组织了下语言,“就是里面的所有东西,山,树,石,房子,凳子这些原本的死物,好像都能动能跑。”
张七月倒吸一口凉气,不自觉抱起四脚着地的卿慕白,还往怀里塞了塞。
“想想都瘆得慌……”小黑帽拍拍胸脯,老气横秋地对七月又道,“我看你刚做鬼没多久,好心提醒你一句,没事赶快走,别进村找事,人死了还能变鬼,鬼死了可就啥都没有啦。”
还没等张七月解释,小黑帽又迅速在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灿灿的海报来,眉飞色舞地介绍:“你们要是想打尖儿歇脚,或者观光旅游,就到不予山北,西风鬼村,门票88折,外赠吓人整蛊游戏代金券喔,不好玩不要钱!”
张七月崩溃地翻了个白眼,原来是这小鬼片警还兼职着拉人头,刚刚说了那么多魑魅村的坏话,不过是为推销门票做铺垫,原来阴间也搞旅游景区开发。还真是三界六道,搞经济才是王道。
卿慕白仰头给了七月一个哀怨的眼神,挥着尾巴示意,赶快走人,正事要紧。
2
刚到魑魅村口,卿慕白就隐隐觉得,黑帽小鬼所言非虚,这地方确实处处透着诡异,但张七月反而一派轻松,哼着小曲儿就进去了,还一路对着怀中的白狐狸叽叽咕咕,“这小黑帽尽扯淡,我就不信,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人……”
七月一语未完,突然感觉有道诡异的视线正盯着自己,可一回头,背后空无一人。
别说人了,连只老鼠都没有,甚至……连一点蛐蛐儿的叫声都没有。她有点奇怪,现在是阳间七月,正是鸟鸣虫叫,蛙声阵阵的时候,特别像不予山这样的大山里,一到晚上,到处该是此起彼伏的声音,可是现在,这里明明是荒草成堆,树木丛生,却静得像真空实验室,只听得见自己的脚踩在地上,轻微的摩擦声。
“大大,你说句话呀,我害怕……”张七月死死掐着怀中的毛茸茸,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村里走着。过了一片荒地,前面影影绰绰地立着几间房子,明明没有一丝风,横恒在村道中间的一条长长红色标语布,却在黑暗里猛烈地抖动。
“你你你……倒是出个声儿啊!”张七月使劲摇晃着怀里的白狐狸,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周围,她陡然发现,不是有一道诡异的视线,而是无数道。不只是在身后,而是从四面八方而来!那些原本安静的草丛,树枝,石头,甚至是前面看不清面貌的房子,都动了起来,像听到了号角声的士兵。
白狐狸一边用爪子挠着脖子上那只瑟瑟发抖的手,一边奋力地挣扎,“咳……咳咳,我的脖子……快断气了!”
黑暗里突然窜出一个巨大的黑球,朝张七月胸前直扑过来,“啊……”七月那濒临崩溃边缘的恐惧终于冲喉而出,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她怀里升腾而起,迅速幻化出一道高挑的身形,抱起僵在原地的张七月,快速闪过直面而来的庞然大物。
惊慌之中的某人刚回过神,就感觉到身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,那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,没有了皮肉的五根白森森指骨,正插在她的屁股上,猛烈地朝肉里剜去。张七月再次做嘶吼状,伸手去拔屁股上的手指,另一只断手又直直朝她眼睛而去。
卿慕白陡然黑发飞扬,灵煞之气骤然而起,伸手朝那个庞然大球的中心猛力一抓,一道血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半空,再呈一个抛物线落下。冲着七月眼睛而去的那只断手,也在接近她睫毛的刹那间陡然落地。
那红色的身影在地上翻滚了几下,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来。张七月这才看清,摔在地上的,是一名红鞋红裙红眼的女子,刚刚那巨大的圆球,不过是无数只断手被她聚在周身所形成的圆形屏障。
“区区凡人,安敢放肆!”
卿慕白的话音明明低沉得很,可那冰冷如铁的语气却让旁边的张七月感到不寒而栗。
“你们是谁?”红衣女子捂着胸口往后缩了缩,眼里的赤红逐渐退成黑色,“你们……你们是为那些鬼报仇来的么?”
张七月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细看那女子,突然发现那惨白的一张脸,居然和自己长得一般无二。张七月惊奇地对卿慕白道:“她……她就白老头所说的极阴之人?”
“啊……”那红衣女子一看到七月的脸,突然大叫着就要朝她扑过来,卿慕白迅速出掌,那女子再次嚎叫一声,身体却借着卿慕白的掌力腾空而起,乘机消失在茫茫一片的黑色之中,逃之夭夭了。
“奇怪……”
张七月见卿慕白蹙着眉,满脸疑惑的神色,停下脚问:“大大你发现了什么?”
“我发现……”卿慕白伸手理了理袍子,“长成你这样的,怎么都喜欢大呼小叫,还特别钟爱‘啊’这个音调。”
张七月一脸黑线地翻了个白眼,“大大,你是白老头儿派来的逗逼么?”
“嘘……”
卿慕白没理会七月的白眼,反倒一把捂上她的嘴,“那房子里有古怪,去看看。”
明明是暗沉沉的黑夜,远处那几间隐隐绰绰的几间房子周围,闪起了一片淡淡的红光,那光似鬼火,似红日,又似刚刚喷洒出来的血液,忽明忽暗,忽大忽小……
张七月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,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,揪着某人的白袍子,慢吞吞一步一步朝那片赤色而去……悬挂在村道上的红色标语依然无风飞动着,横幅上赫赫然写着一句:“生男生女都一样”。张七月暗自腹诽,难道这玩意儿也成精了么?
3
正当七月思绪乱飞之际,那房子的大门突然打开,屋内的正中央,正熊熊燃烧着一个火堆,一个黑色的人影面朝火堆跪着,口中念念有词,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,而那火堆上横架着一个巨型烤架,烤架之上竟还绑着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那是一个女人,一支金箭从她两耳之间穿过,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脸庞。然而真正触目惊心的,是她隆起来的肚子,也是被大火煎烤着的部位,皮肉正在剧烈地焦化着,像是油锅里的炸鸡。
张七月看着那一滴一滴的油脂落进火堆里,窜起来的火焰像无数根毒蛇信子……
后脑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张七月眼前一黑,陡然从这个恐怖的情景里坠落回现实,眼前矗立着的,确实是刚刚看到的那所房子,只是大门紧闭着,它并没有自己打开。
“醒醒……七月?”卿慕白摇晃着某人的脑袋,“刚刚你坠入对方的幻境之中了,别去看那个标语。”
而此时此刻,他们眼前的那扇大门,吱呀一声,真的徐徐而开。卿慕白把张七月拉到身后,压低了声音道:“跟着我,别乱动。”
他二人进入那扇大门,张七月跟在卿慕白的身后,见屋内的场景和在幻境中见到的一样,只是在幻视里出现火堆的那个位置,却明晃晃停着一副赤红棺材。
灵前摆着三个造型特殊的果盘,小小四张黑白色照片,一根白烛点在灵前,晕出一个微弱的光圈,除此外,周遭的摆设同普通的农家小院一般无二。
“把这个点上,”卿慕白递给张七月一盏油灯,“快点,房子里有异动!”
张七月还没来得及借灯,身后的一只凳子突然窜起,打着旋朝她飞奔而来。经历了诸多怪相的七月,此时天灵盖异常灵敏,腰肢轻盈一闪,躲过凳子的攻击,却发现手中的油灯滚落在地,灯油泼洒了大半。
“大大,这是什么宝贝,怎么还能泼出来呀。”
“普通油灯而已,给你照明用。”
张七月一脸黑线地抚了抚额,果断弃了那老古董,十分嫌弃地道;“还以为大大身上尽是宝贝,这还不如万能手电筒好用呢,幸好老娘知道我怕黑,特地给我烧了一个。”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了黑色的“得力”牌强光手电,朝屋内的四周一照,顿时傻了眼。
刚刚攻击七月的那只凳子,分明是一个手脚着地的人,双手双脚做成四条腿,身子是凳面。
再看墙边的方桌,衣柜,土抗,座椅,书架,甚至是四周的墙面,这屋里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用人的身体拼接而成,四肢做框架,躯干是板面,头发缝人皮,牙齿当螺丝,头颅做花盆……奇诡的是,它们不是尸体,它们居然还是活的!
“不……这些是鬼不是人。”卿慕白的语调依然波澜不惊,“若是常人到了这里,看到的只是一片荒草地,七月,你现在是鬼,所以才能看到这眼前的一切。”
张七月只觉得喉咙干涩得要命,这屋里的恐怖诡异的场景,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,“所以……这不是普通的鬼村,而是用一个一个的鬼魂建造起来的鬼村?”
卿慕白微微点头,“这里的每一个鬼魂,都成了这村子里的一部分,它们困在这里,永世不得超生。鬼匠技艺,古今一绝。”
“鬼匠?”
“是的,木匠修木,铁匠铸铁,人匠修人,鬼匠改魂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屋内的那口赤红棺材里,突然传出一阵似哭非哭的笑声,由远至近,由小渐大,在室内的四周盘旋炸裂,棺材盖陡然翻起,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棺材里站了起来。
“终于来了两个识货的,说说看,你们想被做成什么,我技艺好着呢!”
张七月举着电筒一照,还是刚刚那个红衣女人。
“喂……”张七月见来者是卿慕白口中的“区区凡人”,胆子便也大了三分,“刚刚被揍得吐血,你这时候又来招惹我们干啥。跟你讲喔……我可是只鬼,惹毛了伸出长舌头来吓死你!”
四周一阵阴风乍起,那女子一甩头发,瞬间有千万条红色的发丝朝七月汹涌而来,汹涌而出的杀气居然把卿慕白给硬生生逼了回去。
须臾之间,张七月的脖子就被扣在那女子手中,丝毫动弹不得。
“糟了……忘了告诉你。”卿慕白抱着双臂冲七月摇了摇头,“此时她集屋内的众鬼之精气,比刚刚厉害多了。”
张七月哀嚎一声,“白狐狸,你成心的吧!”
“说,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七月哀怨地叹出一口气,“我也想问你是谁呢,如果白老头儿说的有缘之人就是你的话,那可惨了,就你这暴脾气,我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,还指望你把身子主动让给我,简直是痴心妄想啊啊啊……”
“不说是吧……那我就把你这张脸撕下来当糊灯笼!”
“找死!”
卿慕白一甩长袖,猛烈的肃杀之气立刻逼到红衣女子跟前,卿慕白乘机揪起她手中的七月丢到一边,反手一掌劈在红衣女子的胸口。那女子陡然长发飞舞,血红的发丝一瞬间变成了白色,朝卿慕白的面门直扑过来。
卿慕白冷哼一声,眼底晕起一抹杀意,伸出右掌朝空中一抓,那女子的喉咙像被锁魂钩勾住一般,直直朝地上砸下去。
顷刻间,那红衣女子倒在一片碎骨之中,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。卿慕白眼底的杀气丝毫未减,运掌再次向那女子劈过去。
“大大饶命!”张七月见已收势不住,只得纵身扑到红衣女人身上,幸好卿慕白及时调转方向,只剩下几丝掌风落在七月的身上。
“你不要命了?”
“大大,先弄清楚情况再劈不迟,她一个活人,到底为啥跟鬼过不去。”张七月看了看已经昏死过去的红衣女,扯起卿慕白的袖子赖皮道,“你把她劈晕了,可以再劈醒过来么,要不……人工呼吸也可以。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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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那红衣女子醒来,发现自己被绑在凳子上,前后打了俩死结。
“别喊别叫别挣扎,我们不是坏人,但也不是好人。”张七月望着恶狠狠瞪着她的红衣女,连珠炮似的问道,“你到底是谁?从哪里来?为何学了一身鬼匠的本领?刚刚我进入的那个幻境,到底是什么?最最最重要的是,你是不是阴年阴日阴时出生的极阴之人?”
红衣女子挣扎无果,望着七月冷笑一声:“我杀了那么多的人,又杀了那么多的鬼,现在死,够本了。”
“你在报仇吧?”张七月顾左右而言他,“刚刚那棺材前的三个果盘里是奶粉,男根,和红鸡蛋,而果盘分明是成年男子的头骨,屋内的所有都是用男鬼铸造而成,村道上挂着的红色横幅上,灵怨极深。而且我始终觉得,你让我陷进去的那个幻境,其情景并非凭空捏造,而是真正存在过的事实。”
张七月顿了一顿,接着道:“里面那个被大火烹烤的孕妇,是你吗?”
红衣女盯着张七月,依旧不发一语。
“如果你告诉我们实情,棺材里那四个即将要湮灭的婴灵,我可以帮他们脱离苦海,重回六道轮回,早日拖个幸福的来生。”
听到卿慕白的这句话,红衣女子的眼眸亮了一亮,“你……你此话当真?”
“绝无虚言!”
“我不信,它们被那恶道下了焚魂咒,我即使学得一身鬼匠本事,还是没办法帮它们破除,你凭什么能做到?”
“凭什么……”卿慕白默了一默,“凭那六道轮回的掌事老儿,都轻易进不了我卿府大门。”
红衣女子盯着卿慕白的背影怔了半响,默然垂下头去。张七月见时机成熟,急忙上前追问:“所以……那个孕妇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她是我已经怀孕6个月的母亲……”
“什么?到底是谁,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?”
“不,那是我母亲自愿的。”
张七月腾地从地上站起来,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(原题:《狐闹》,作者:凉兮。来自:每天读点故事APP公众号:dudiangushi,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)